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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元「貪污」案之研究

吳延環

最近因北投鎮公所職員李◆塶、高銘進代人簽名多領十元餐費而被免職案，惹起台北市議會的責難並引起輿論及社會上的議論。台北市政府因此，且已把業經決定的免職令暫緩執行。並報請行政院核示。在此期間，相信有關單位。正在衡情處理。爰將筆者研究所得寫出，以供決策時之參考。



（一）犯罪事實：為徹底了解真象，筆者曾約當事人李◆塶面談，他所說的事實如下：



十年前，他是北投鎮公所民政課長，兼辦公共造產委員會工作。五十二年九月二十七日召開委員會議，估計十二人出席。依當時規定，每人可報十元餐費，就訂了一桌一百二十元便餐。開會時，實際出席者只有十一人。事後飯館來人收帳。會計員依據出席人數，只肯付給一百一十元，飯館不允。經請示鎮長李德財後，便令負責記錄的高銘進代馮自成簽了名，會計員才照數付帳。



（二）判決主文：本案因他案牽扯，經檢察官起訴後，法院判決的主文是：「李德財、李◆塶、高銘進共同假借職務上之機會，意圖為自己不法之所有，以詐術使人將本人之物交付，各處罰金二百元……」理由欄內括弧中有註：「所得在新台幣九千元以下，依戡亂時期貪污治罪條例第九條（按即現行法第十二條）之規定，應適用有較輕處罰之刑法。」



（三）免職依據：李、高二人之免職，據台北市政府人事處周處長德光在市議會報告，是依據「分類職位公務人員任用法」第十九條之規定辦理。條文如下：「有左列情事之一者，不得為分類職位公務人員：（一、三、四、五、六各條，因與本案無關，從略。）二、曾服公務，有貪污行為，經判定決定者。」



（四）輿論意見：本案自經聯合報刊佈後，繼有葉潛昭、張朝枝二議員在台北市議會的臨時動議及各報的報導；更有廣大社會中口頭談論，一致認為些許小事，就把兩個公務員數十年勞績一筆勾消，不但橫遭免職，且連應得的退休金都拿到，太感矯枉過正。理應迅謀補救。



（五）補救方法：關於本案補救方法，有下列兩種主張：其一，行政處理：作這種主張的人認為判決主文既以「詐欺行為」定罪，顯見其並非「貪污行為」。既非「貪污行為」，就不抵觸分類職位公務人員任用法第十九條之規定。實情如此，即應簡便了當，撤銷免職處分。



其二、司法救濟：作這種主張的人，認為依據刑法第十二條之規定：「行為非出於故意或過失者不罰。」「過失行為之處罰，以有特別規定者為限。」依據前述犯罪事實，當事人既無「意圖為自己不法之所有」之故意。判決書不查明事實，竟引戡亂時期貪污治罪條例，而以詐欺罪判刑，顯見錯誤。玆上訴期間既已過去，理應以非常上訴或提請再審二法來救濟。



（六）解決之道：由前節以觀，可知用第一種方法最為簡便。但經我進一步探討，發現行政院為加強革新政風，肅清貪污，曾於四十五年七月五日有令：「查因公務上詐欺及侵佔公務上持有物，經法院判處罰金之刑，並未受緩刑之宣告者，自應受公務人員任用法第十五條第二款（按與分類職位公務人員任用法第十九條第二款略同）不得任用之限制。又於五十八年六月十三日有令：「公務人員利用職務關係，藉端詐欺、勒索或恐嚇他人交付財物與竊盜公有財物等，法院判決縱未敘明依戡亂時期貪污治罪條例第九條（按即現行法第十二條）之規定適用刑法判刑，亦應認係貪污行為。」自此二令頒布後，曾有多少人因此免職，雖然沒有統計。筆者手頭卻有蘇友盛案節略一件：



蘇友盛原係交通大隊交通警員，於五十七年五月七日執行交通管制勤務時，取締賴坤進甲種機車之執照逾期案，曾敲詐賴某新台幣三百元。經檢查官提起公訴後，法院判決罰金一千元，其判決主文與本案者大體相同。行政院即曾依此核定蘇某之免職。由此可知，假如用前述第一補救方法，其將置行政院兩次明令於何地？又將對曾因此二令而被免職者如何處理？只須這樣一想，便知此牽掣太多。



第一補救方法既不能用，所餘只有第二補救方法了。「本案最大疏漏，在於判決書中所載事實，只是為達浮報餐費每人每次會議十元之目的，………虛報新台幣十元。」而未細追其意圖。查「虛報新台幣十元」之事實，設上溯意圖，可分三種：甲、自入私囊，未給飯館。乙、多買一份便當，帶回己家。丙、前在第（一）節犯罪事實節中所述真象。追究起來，其意圖如為甲、乙兩種，判決主文自無可訾。但據當事人所述，實際則為丙種。可知當事人果能提出確證，自可依刑事訴訟法第四百二十條第一項第六款之規定，提出應受無罪判決之再審請求！用請求再審方法既能解決，那就用不著再談非常上訴了。



（七）題外的話：查本案所以演變得這樣不合情理，完全為了當初法院判決時，未依刑法第七十四條之規定。宣告緩刑之所致。而未宣告緩刑之原因，據說目前法院有些推事，因司法黃牛猖獗，唯恐宣告緩刑，被人誤會收了紅包。許多上訴案件之難於減輕罪刑，也為了這個緣故。尚望公正法官嗣後一本良心，該怎辦就怎辦，萬勿再為自己避嫌而傷害當事人！





【1974-10-29/聯合報/06版/家庭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