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桃園停水事件，總統當眾斥責行政院長；事件過後，行政院檢討責任歸屬，究應由經濟部長、水利署長、自來水公司董事長誰來負責商議不定，卻又出現「次長救災缺席說」。行政院並且宣稱：將釐清中央與地方權責，中央以後不要再動輒上火線。



這些情形，其實都是責任政治破毀所致的亂象。水利既由中央掌管，則行政院長理當就是水利政務成敗的最後、最高負責人；因為，行政院長是最高行政首長，必須承擔全部行政系統的成敗責任，向立法院負責。但是，由於總統掌握了行政院長的任免權，甚至親自遴派內閣官員，立法院無從置喙，遂在實質上演變成行政院長向總統負責。



如此一來，行政院長如同總統下屬，而非最高行政首長，當然不能就政務負最後、最高的成敗責任，而應由其長官即總統來承擔。那麼，總統又該向誰負責？憲法完全未規定。從而，總統以降各級政務官員的政治責任均無法追究。若謂總統以四年一次的選舉向選民負責，那就應該有個足以制衡總統權力的國會，來確保民主憲政。否則，行政權既不向國會負責，國會也不能制衡行政權，豈不是造成行政獨裁？目前的情況，其實即是如此。



僅提出行政院長、立法院和總統之間的權責關係發生變化，似乎看不出這和人民的福祉有何直接的關聯。我們可以回到這次桃園停水事件，利用它來檢視責任政治破毀後造成的惡果。倘若行政院長仍然「真正地」向立法院負責，亦即行政院長須立法院同意方得任命，則去年發生相同停水事件，曾採行一些有後遺症、無效果的對應措施的官員，以及提供不實資訊的官員，如今必然會在立法院的壓力下全部去職，行政院長不必看總統的臉色；於是「做不好就走路」的政治責任得以實現，後繼者就必須臨淵履薄以對，停水問題或有標本兼治的機會。反之，眾官員誰留誰走，行政院還要看總統的臉色，則政治責任當然變成了一本糊塗帳。正因不能釐清究竟應是總統負責或行政院長負責，如今遂出現不知應由總統人馬負責或院長人馬負責的異象！



桃園停水事件暴露責任政治破毀的另一個面向，就是行政院宣稱要檢討的中央與地方權責問題。這個問題的核心，一言以蔽之，即中央與地方的權責關係，究竟要不要落實地方自治。若決心推行地方自治，則必定要捨棄當前中央集權、集錢的現狀；一方面在中央和地方之間，確立行政、立法（包括財稅方面）各方面的權限範圍；另一方面，亦須建立地方自治體內部的行政、立法權責架構；並讓地方有足夠的支撐能力，就自治事務負起責任。如此，則非檢討行政區劃，重新建立行政區不可。此巨大的國家體制改造工程，亦可說是中央與地方間，及地方自治體內部責任政治的重建工程。



試想：若桃園和高雄兩地同時因原水濁度過高導致停水，中央將如何應付？行政院長指責桃園縣長未執行好山區水土保持工作，以致原水遇災成泥漿；但一座石門水庫集水區跨好幾個縣市，一縣縣長又能如何？中央要放下自來水的擔子，不要隨時上火線，那就得看擔子放不放下去。所以，究其根本，這是權責劃分、責任政治的問題。



本報系列報導各地花費巨額公帑的公共建設閒置浪費，恰可為現今中央與地方責任政治破毀的註腳。中央集錢、集權在手，將預算、工程分配視做政治綁樁籌碼；地方則以和中央關係好壞、爭取預算為能事。至於錢是否用在該用、急需之處，則根本不在考慮之列，也沒有人追究政治責任，才會出現諸如在沒有多少車輛的地方蓋大停車場的怪現象！倘若地方財政必須自主自理，有人敢以這種「政績」傲人嗎？



有權力就應當負責任，有責任才能使政府官員謹慎認真，戮力從公。因此，要改善亂象，重建中央到地方的責任政治，是唯一的法門。



【2005/08/16 聯合報社論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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